陈文邦
我在广州小住,老同学俊良从北京来,听了我的游玩安排,他说他要去爬白云山,去掉一处景点也要去。听了他的话,我不禁一笑,不知他为啥执意要去白云山。
北京也有山啊,八达岭有点远,不可能常去,香山可近,每周都可去。上次去北京,听他说他们常常爬香山,过了两天我们就去了香山。清楚记得那天是11月7日,立冬之日。上香山就为了看红叶,可除勤政殿前的两棵元宝枫一黄一红尚存秋之胜景外,其他的景点都没有了满树丹赤的景像。虽有遗憾,但觉得香山离城区近,方便,我们来去都坐的公共汽车。
老同学想爬白云山,就为了白云山名满天下?白云山我是常去。记得第一次去爬山回来,朋友圈里发了一组照片,有一位年轻老师看了,说:白云山离广州远吗?我知道白云山的“板蓝根”。我一看,便乐哈哈地回她:白云山连着广州城的大小街道,你说的“板蓝根”不在白云山上哟。
白云山摩星岭382米的最高处有一座标志杆,杆上最长的星角指向北方,星面上镌有“1900km 北京”几个字。山风浩荡,白云疾驰,向北而望,京城遥迢。但我看得见树荫遮蔽的那条街,那条街旁的那座红砖楼,那座楼里一套并不宽敞却十分温馨的单元房。在那房里,我和俊良曾一起洗菜做饭,围桌欢饮,开怀畅叙。在回忆里,1900km似乎就是一片小小的白云,一步就过去了。
俊良大学毕业就分配到京城,从事煤炭科学研究工作。上个世纪80年代初,文化生活还很贫乏,我喜欢的文学书籍很难买到。俊良在北京看见好书就买了寄给我,记得有《朱光潜美学论文选集》《龚自珍诗集》等,这些书在文革后都是初版。有一次,他说你写一首表现煤田生活的诗,我给你拿去《中国煤炭报》,看能不能发表。我根本就没有过煤田生活,只好从影像中去凭空寻找。诗写好后,便寄了过去。约半过月后,俊良回我:你写的诗怎么忘了打标点符号?我读了好多遍,才为你打上。我一听,想象着他给我的诗打标点符号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他的那种认真劲。
2001年1月,我带女儿去清华参加艺术冬令营。一月的北京,水皆成冰,风如刀刮。大清早,我们正在校门口等候,一辆吉普开到我们面前停下,车门开了,跳下来的竟是俊良!我们来时没打电话告诉他呀,他的家离学校那么远,怎么会知道我们来北京了?“你们不告诉我,别的同学不会给我说呀?”那一刻,我真的被感动了,心里热乎乎的。他陪我们走进校园,直至办完有关手续。出来时,他车的前窗贴了一张罚款单,他伸手取下单子:“哈哈,我也是高兴地忘了挪车了!”
女儿说:李叔叔好热情,听别人说的他都那么远来!是啊,我这位老同学热情、爽快,有时还有点粗心。读初中时我们并不相熟,他是1974级春季,我是1974级秋季,读高中时才合在一起。但是同班3个多月后,我们又同时从旭川中学返回母校。回到九中,我分到了另一个班,与俊良所在的班有了一墙之隔。不在一间教室里了,闲暇时间还是经常在一起,直至高中毕业,直至下乡到农场当知青。恢复高考时,我们抓紧一切时间努力复习,我数学不好,他就一道题一道题地教我解方程。寒夜里那昏黄的灯光,在之后的日子里,时时亮起在我的眼前。如今,我们都已年过花甲,芳华虽逝,同学之情却依然纯真,且被漫长的岁月酿得更醇更浓。
俊良后来一步步升迁,成了煤科总院的领导,但他依然是那样热情、爽快。我问及他当官的感受时,他淡淡一笑:这就是生活吧!人生的走向各有不同,不同的位置,会看到更多不同的人,经历更多不同的事,眼界也会随着变得更加开阔。人这一辈子,能有机会看得更多更高更远,不是一种充实和快乐?
来广州两天后,俊良就回北京去了,因行程匆匆,外加连天雨水,他终究没能去爬白云山。也许,留一点遗憾更好,想去而没去成的地方,可以更长久地留在想象里。但是,能陪老同学上白云山一游终是一件快事啊!带着这遗憾,我写下这篇文字,裹进摩星岭上的一片白云,一挥手,向北寄去。
编辑:范秦龙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