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仁斌专栏
记忆中的乡村,已经距离我们越来越远。我们所熟悉的乡村,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变迁,那些曾经作为乡村标志的青砖碧瓦、羊肠小道、传统农耕,早已退出乡村生活的舞台中央。我们看到的现实是:城市的现代元素纷纷进入乡村,城市与乡村在生产和生活形态上的不断靠近、融合。我们对于乡村的认识和理解,很多时候都只能停留在我们曾经的儿时,更确切的说,最能唤起我们乡村记忆的,是那些乡间美食。而在川南,我认为最具有代表性和仪式感的,莫过于豆花。她根植于大地,深入到民间,成为乡村生活的一种符号。
石磨,几乎是每家每户必备的物件,也是乡村屋檐下一道朴实的风景。从某种意义上说,石磨的存在,才意味着一个家庭简单生活的乐趣。记忆中的乡下,早早放学回家的孩子们,最喜欢帮着大人们喂磨子,在他们看来,那一颗颗浸泡了的大豆,光滑圆润,就像是一个个晶莹的梦想。年龄大一点的,已经不满足于喂磨子了,他们总是在石磨旁跃跃欲试,找空就接过大人们手中的磨杆,略显笨重的推起磨来。在磨盘的轻松转动中,他们充分感受着对生活的无限向往。一边在屋檐下漫不经心的推磨,一边聆听房前屋后的轻轻鸟语,是乡间人们紧张劳作之余的另一种休闲方式。这个时候,一切都显得慢条斯理,一切都显得悠闲而朴实。就像我们熟悉的某个村庄,在岁月风雨的考验中,她已经学会并懂得处变不惊。
豆花之所以广泛流行于乡间,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取材方便,大豆是制作豆花的主要原料,也是乡间最易保存的豆类之一,即便是错过了收获的季节,也能随时拿出来磨制豆花。此外,豆花制作的副产物和衍生品也极为丰富,在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为丰富餐桌提供了可能,比如豆浆,就是上好的生态饮品,过滤豆浆之后的豆渣,可以制作新的菜品,经过悉心挤压之后的豆花,就会生成豆腐,还可制作成豆腐干,既是新的美味,又便于储藏……可谓种类繁多,物尽其用。
出产豆花的地方,往往都是大豆的种植区,比如四川的乐山、重庆的垫江、泸州的合江、自贡的富顺和荣县,作为一种乡村饮食,豆花的生产,其实并没有严格的地域限制。只不过,因为各地制作工艺略有不同,进而形成了不同的风格和特色。在这些遍地开花的豆花中,最有名气的无疑当数富顺豆花,这座有着大豆原料和井盐开采历史的县城,对于豆花的制作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同时更因为制作工艺单额不断改良,如今的富顺豆花已经成为当地的品牌,成为自贡盐邦菜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堪称奇怪的是,在富顺县城的大街小巷,你却根本找不到一家以“富顺豆花”命名的店子。他们要么是根据自己制作的豆花特点或所在位置来命名,比如:“白玉豆花”“晶品豆花”“西湖豆花”“西邮巷豆花”等,要么就是以自己的姓氏排行来命名,比如:“刘锡禄豆花”“雷三豆花”“李二豆花”“胡三豆花”等等。作为一个外乡人,要准确区分这些豆花店各自的特色,是比较困难的,在他们眼里,只有一个名字,富顺豆花。而作为富顺的豆花店主们,在他们看来,富顺豆花是一座城市的美食象征,并非哪一家可以完全代表和充分演绎,他们各自所需要做的,只是让这种古老的民间工艺薪火相传。
十年前,我曾经写过一本关于豆花的书——《豆花:一座城市的浪漫主义》,我在开篇写道:“1000年前的这片紫色丘陵,遍布深邃的盐井,作为百味之祖的盐,在这里变得司空见惯。而豆花的肇始,亦与这片充满传奇色彩的土地结下不解之缘。因为有盐,所以有味,已经成为这座城市专属的品性。”是的,我试图从文化的层面对豆花做出一些注解。但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富顺人,我始终钟爱的还是乡村豆花的味道,她的简约和她与泥土的亲近,都可以让一个游子欲罢不能。每一次品尝乡村豆花,都是一次对故乡的回望。
编辑:熊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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