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邦专栏
好久了,说要去明月村,现在终于来了。
去年的一个展会上,我站在明月轩的展台前,挨个拿起一方方陶瓷印章,细细欣赏,爱不释手。展台旁的小伙对我说:你可以来我们陶艺家院落体验手工制陶的乐趣,自己亲手做,亲手雕,想雕什么就雕什么,烧制出来的作品都归你。我问他们的工坊在哪里,小伙说在浦江县明月村。明月村?我第一次听说这个村子,完全不知在哪个方位,只“哦哦”的应着。买了一方印章和一把折扇后,我笑着对小伙说;以后一定来明月村。
这本是一句随口的应酬,谁知却成了一句对自己的承诺。回家后,便在电脑上查找明月村。一查才知道,那是我好多年来梦想中最想去的村落。
深秋时节一个晴好的下午,我和妻子在村道口坐上一辆电动三轮,来到了明月村。在酒店里放下行李,略作洗整,便走出酒店,沿乡村柏油路向西走去。夕阳西下,长长的阳光像天空之钟的几根金针,旋转着,把西天飘游的云朵抹成一片片晚霞。晚霞长长的斜拖在田野上,田野里是茶园和果林,还有几丛野芦苇,逆着光,晚风中的芦花轻摇着透明的淡金色。几只麻雀在电线上飞来飞去,如音符起落。直到夕阳没入远处的山影,我们才兴犹未尽地往回走。
吃完晚饭,天已黑。走出房门,我顿觉眼前一片漆黑,不知该往哪里放脚。好久没走过黑漆漆的夜路了,这种久违的不适应瞬间袭来,却变成了一种亲切。40多年了,我已不是当年的知青,心底里深埋着的那一片乡村夜色与眼前的这一片夜色却在仓促间重合。
第二天早上,在鸡鸣声中起床,出门,去拍日出。夜色滤去了一切尘埃,清晨的乡野一片通透,农家房子的白墙被朝阳抹得金黄。再远处,雪峰清晰可见。在这片明丽的色彩里,拥住我们的是一片广阔的宁静。除了偶尔驶过的一辆汽车,能发出声音的就是头上的鸟儿了。这是多好的所在啊,是梦境吗?不,应该是画吧,梦境毕竟虚幻,而画卷就在脚下,一步步踏下去都是泥土和石子的真实。奢望在心里不可抑制的扬起,要是在这里有一座房子,我一定会住下不走了。
吃过早饭,我们循着路旁的指示牌,边看边走。明月村地处西南边陲,没有修建一座仿古楼宇,也没有开设一个店铺、酒吧、咖啡馆,其良好的生态环境,却吸引了成都本土及国内外一批陶艺家、艺术家、作家纷纷来此驻扎,开设起一个个工坊和民宿,大概两三年的时间吧,这里就成了传说中的浪漫田园、文艺圣地。
穿过一片松树林,我们走进远远的阳光房。这是一间草木染工房。除染织间里有游人在学习扎染,其他都静无一人。阳光从天瓦和窗口射进来,蓝染的长巾和衣衫挂在墙上和架子上,是陈设也是装饰。染工房的主人曾是四川电视台的金话筒主播,她陶醉于蓝染的独特魅力,对种种奇妙的蓝的着迷,使她感到这一种幸福“犹如取走珍珠的贝壳,洗却铅华,依然保持着一颗雅致之心。”来到成都蜀山窑陶瓷艺术博物馆,半身高的柴门掩闭着,我们征得院里小姑娘的同意后,进屋参观。小姑娘专心地做着陶器:“今天我们休馆,老师也不在。”我知道她说的老师就是这个博物馆的创始人,一位省工艺美术大师。我更感兴趣的是她手下逐渐成型的一团黄泥,那带着纹路的旋转散播出一种生命的气息。终于找到了明月轩!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很精干的中年妇女。听了我们的摆谈,她连连说:“好啊!下次再来!我们这里还有免费的自行车,以后你们出去就不用走那么多的路了。”
走到村口,妻子买了几斤明月村特有的丑柑,剥开一个,我也尝了两瓣,汁多,甜。甜甜的汁水直流进我的心里,就如我这一天里在明月村所感受到的一切。梦想里的地方并不是在梦里,最值得爱的是触手可及的真实。有过困厄,有过浑浊,而今远离喧嚣,远离争斗,几十年的匆忙在这一刻放缓脚步。我不想评说明月村的浪漫与文艺,因为我已恋上了这一片清亮与闲适,像一个老气的孩子。
编辑:熊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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