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 鸟
民谣歌手兼作家钟立风有个专辑叫《爱情万岁》。专辑发行时曾受到很多文人的关注,比如于坚就说钟立风是个“充满激情的诗人”;唐晓渡说得更有诗意,他说这个专辑会“如风一样将你卷到爱情的漩涡中”。
由此,我想到了爱情,这是今天我们已很少去触及的一种情感。在这个喧嚣的时代里谁还有时间和精力去寻觅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嘛。
中国人的爱情观向来是很保守的。古代不必说,那个连服装都要清一色统一、拉个小手也会被说成耍流氓的年代更是如此。有许多年轻人渴望仰天吼上几嗓子,以排遣长期以来沉闷的情感。直到后来港台的流行歌曲,以磁带的形式出现在大街小巷时,大家才感到周围的空气为之一振。于是你随便走到哪里,都可以听见直呼爱情的歌声。那是大胆的声音,也是解放我们爱情的声音。
但无论怎么讲,在爱情面前我们骨子里仍是含蓄的。我们相信真正的爱情,应是浅酌低吟般的爱情。
还是把它放在文学上来说吧。
《诗经》305首,偏就把《关雎》放在开头。当然这里牵涉到中国古代的一种伦理思想,即在古人看来,夫妇为人伦之始,天下一切道德的完善,都必须以夫妇之德为基础。但我们必须承认编辑者的高明,因为在那时他们就已经看到了爱情对于人类的重要性。
我一直觉得在中国古代写爱情诗最有名的应该是李商隐和纳兰容若。一个写出“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另一个写出“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要不是都有过爱恨别离的情感经历,怎会写得出这样的文字呢?“情不知何起而一往情深,恨不知所终而纠结流离”,配得上这句话的,也就只有此二人。
毫无疑问,我是说一种爱情的悲剧格调嘛。
理想状态下的爱情当然是朝朝暮暮,是“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是要永恒地爱着。可是天地无德,世界绝不按照我们所设想的价值观、尺度、主义、喜好等按部就班地进行。所以我们的爱情到头来往往事与愿违,往往劳燕分飞。说来好残酷啊。可我要说幸亏天地无情,才使人间充满无数未知,无数大悲大喜。惟其如此,我们才知道什么是可贵。
早些年读《边城》,觉得沈从文毕竟太慈悲,一肚子菩萨心肠。大老殒命,二老出走,白塔坍塌,爷爷死去,从此孤苦无依的翠翠竟还心存一丝念想,“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这其实也是希望有一种大团圆的结局出现。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对翠翠的爱情格外珍视。因为那是一种极其朦胧美好的爱情,是她晚上听了有人唱山歌都要在梦里摘下一大把虎耳草的少女的爱情。
无独有偶,川端康成在代表作《伊豆的歌女》中也很好地诠释了这种爱情。小说中的那个少年为排遣忧愁和苦闷去往伊豆旅行,在途中偶遇流浪艺人,便对那个小舞娘产生似恋非恋的情感。川端康成把这段所谓的爱情搁置在南伊豆旖旎的风光之中,便产生了极凄美的格调。这哪里是一部小说,不就是东山魁夷的一幅画嘛。
无论是翠翠,还是那个少年,他们在不同作品与国度中都为我们展现了爱情的另一种形式,即似是而非,欲言又止的爱情。这是那种一个眼神就要让人脸红心跳的可爱的爱情。
福克纳在《纪念艾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中也写了一段爱情,只不过它显得很诡异和荒诞。那个最终也没能摆脱家族尊严的束缚与父亲对她施加的影响的艾米丽,发现情人并不爱自己时,便使用砒霜毒死了他。然后把尸体封锁在一间卧室,于是她便开始了一段与死尸长达四十年之久的共枕生活。诚然这样的爱情极其荒谬,但也能侧面反映出爱情能彻底改变一个人,比如丧失理智。爱,不仅仅是种情感,很多时候它更是一种力量。
爱情的伟大也就在这些方面,当然我们是要健康的爱情。
2011年,随着木心老人地离去,那首《从前慢》如风浪般席卷大地。“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这话说得最是好。总说人生苦短,其实那么长。长长的一生可以遇着那么多人,吃着那么多好吃的,看那么多书,说那么多话,走那么多地方去。可是,就是这长长的一生却只够用来爱一个人。或许爱到最后,曲终人散,余下斯人独憔悴。
可这一生绝非蹉跎掉了。
能够去爱人一辈子,能够有人爱你一辈子,哪怕最后只剩你一人,此生也足。
爱情万岁啊!这是我目前最想说的话。
编辑:范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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