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毛语秋
我极爱吃饼。爱到什么程度呢，若是点了4串羊肉串，我会要5个馕来配。煎的烤的皮儿咸酥的瓤儿鲜香的，带芝麻的带粉丝的冒热气儿的，南的北的，新式的老气的，种种饼方儿流派没有我不爱的。除开我熟悉的锅盔煎饼烤馕不谈，天下之大，每到一处，我必要往人家腾着热气的锅前一窥，嘿，来俩刚出炉的。
童年时候我读过一篇小说，主人公最爱的就是可丽饼，每日间上学必用零花钱在街角买一个油纸包着吃，因此我羡慕不已。究竟什么是可丽饼呢？光这名儿就显得这饼一定光鲜漂亮——可丽呀，得是顶顶好看扎着两蝴蝶结的小姑娘才能吃它呢！后来我到了法国才知道，每个街角的小小铺面或是流动推车，必能寻到他的踪迹，这就是法国煎饼嘛！法国人爱在二月吃它，摊平一个最简单的圆饼，里边加些香蕉奶油，草莓浆果，或是一大勺巧克力榛子酱，咬一口，满满的酱汁向喉咙滑去，实在甜蜜得很。也有一些古怪的口味，例如柠檬的，整整一张饼泡在一盘子的柠檬汁里，上面洒满了霜糖，倒似甜酸的羊肉泡馍，端上桌之后，我才明白服务生点单时意味深长的眼神。可丽饼只是甜点，还有一种常吃的，往往在可丽饼之前上桌的饼，叫做“galette bretonne ”，起初这种饼来自西部靠海的布列塔尼地区，不知怎的，巴黎人也很爱吃它，我的同学经常邀我去吃它。Galette的身价比可丽饼要高上许多，往往用荞麦或者黑麦摊饼，再往里面加上鸡蛋，撒上大把芝士，豪华版本的再加几大片火腿，和手抓饼有些相似，但吃它需配刀叉，一点一点的绕着正方形的饼切，我爱将它切成个近圆形。超市里也有速冻的卖，微波炉三分钟即可出炉，但总归是失去了观看厨师在饼炉前张牙舞爪的趣味，咱们中国人叫“锅气”的滋味。
法国阿拉伯移民很多，因此kebab也很多，中国人爱音译叫它“烤爸爸”。这种厚实的小麦饼有焦香的外壳夹着巨大分量流着油的烤鸡肉，配着薯条是最常见的吃法，四欧一个的它确实是大部分法国人的食物来源。打扮得油光水滑的阿拉伯小哥热情地招呼窗外的顾客，每到饭点儿，就没有不排队的时候。因为实在太受欢迎，每有朋友来法国探望时，我总会招待他们体验一下真正法式大餐——阿拉伯烤肉饼。阿拉伯烤肉饼有好多种酱汁可以选择，常见的番茄酱、奶油酱，还有独特的中国酱、阿拉伯辣酱、第戎芥末酱，种种酱汁都是不同移民带来的新尝试，尽管是阿拉伯传统食物，但在这片异域的土地上，各色种族也吃出了人生百味。
还有一种叫做pita的阿拉伯大饼，作为埃及人民的主食，埃及政府甚至推出了大饼补贴。埃及人常常头顶一个巨大的箩筐叫卖，新出炉的pita圆圆滚滚白白胖胖一张，沁着麦香味，一层叠着一层，它其实没什么滋味，口感也很粗粝，但你点任何菜品，服务生定会赠上一盘pita让你随意取用，甚至外卖也会附上两袋凉透了的pita饼，贫民吃他，富人也吃他，吃法不同，文化一样。我自己爱在里面裹上两颗叫falafel的榨菜丸子，外焦里嫩，饼皮的韧性很好的增添了食用的层次感，更地道的做法还需在里面加上生菜生洋葱柠檬汁，我吃不大惯这样的搭配，我的以色列同学却极喜爱这种做法。我好奇地问他：“这不是阿拉伯传统小吃吗？”他瞪大眼睛反问我：“这不是以色列传统小吃吗？”我对二者的关系实在感到困惑，这离我的经验来说太遥远了，我总以为这是两个仇敌似的民族，毕竟他俩在报纸上总是打得不可开交。我所不知的是，这两个居于同一片大陆上的民族有着截然不同的民族历史，但他们却有着类似的饮食文化。
编辑：马莉莎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