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走廊,残白的灯光,刺鼻的消毒水,这里犹如一块死亡墓地,亦犹如一个生命摇篮,跳动起的是希望的脉搏,凝固后的却是生命的定格。这里白天人来人往,夜幕降临时却依旧灯火通明,显得既矛盾又统一。
放眼望去,重症监护室门口围满了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透过门口的医护探视窗口,可以清晰地看到,两张病床已被完完全全占据。屋子里显得格外拥挤,但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只听得见脉搏仪嘟嘟作响。
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一个小女孩降生了,母亲给她起名“四十五”。
……
转眼间十五年过去了,四十五已落落大方,长成了大姑娘。一直以来,四十五对自己的名字很是不满,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一路被人嘲笑。从最开始的不满,渐渐地变为如今的厌恶。四十五最见不得别人“四十五、四十五”地喊她、叫她,这些年来,她悄悄地给自己起了个浑名——“小四”,颇有点赵四小姐的味道。
“四十五、四十五……”妈妈像往常一样,拉高了嗓子。
“妈,不要再叫我四十五了,叫我小四,给你说了多少遍!”四十五的语气间夹杂着些许的火药味。
“四十五,快去帮妈妈买瓶酱油……”妈妈似乎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妈,我要改名字!”四十五又一次提出了要求。
“不准!”妈妈像往常一样,斩钉截铁地说。
四十五越琢磨越生气,多年来的委屈愈发堵得心头直发热,眼泪便“吧唧吧唧”地往下掉。
妈妈抬头瞄了她两眼,似乎也没被这眼泪所“征服”,继续忙活着手头的活路。
四十五见妈妈不理不睬,心里更加憋屈,放高声音,冷冷地抛出了一句:“妈,你一直说爸爸去外面挣钱了,但我自出生以来就没见过他,是他不要你了吧……你要报复他,也不能把这‘罪过’加在我头上,给我起这么难听的名字……”
“不许这么说你爸爸,他是一个好父亲。”妈妈打断了四十五的咆哮。妈妈继续说:“你的名字很珍贵,你要知足!”
“哼,珍贵?知足?我看就是可笑,你就是自私,我爸就是个浑蛋。”四十五又冷冷的一句。
“啪——”一声,妈妈狠狠地给了四十五一个巴掌。四十五“啊”的一声,委屈的哭腔破口而出,狠狠地将门甩出一声巨响,出走了。妈妈并没有阻拦,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夜幕悄悄地降临,四十五这边正与好哥们儿、好姐妹儿一杯一杯地买醉。妈妈那边依旧呆若木鸡,眼泪“吧唧吧唧”地往下流。
“嗡嗡……”手机的振动声打破了这不平静中的平静,四十五拿起手机,瞟了一眼,只说了句“烦人”便挂了。
手机的嗡嗡声依旧不依不饶,四十五借着酒气火气更大了,接起手机吼了一句:“有完没完!”便又挂了。手机依然响个不停,四十五似乎真有些火冒三丈,刚要开口,妈妈说话了:“女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给你改名?”
四十五稍稍缓和了心里的一点怒火。妈妈接着说:“十五年前,你爸爸得了白血病,那时候,我也怀了你……”
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这时,四十五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地听着。
“直到你爸爸只剩不到一周生命的时候,他告诉我,他不希望你出生后就是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我……我决定将预产期提前,实现你父亲在这人世的最后一个愿望,你要怪就怪我吧,与你爸爸无关!”妈妈的哭声越来越大,四十五似乎屏住了呼吸。
“那天,我和你爸爸都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妈妈继续说着,"你终于出生了,你爸爸一直紧紧地把你抱在怀里,四十五分钟后……四十五分钟后,你爸爸永远地闭上了双眼。”妈妈强忍着哭声。
“女儿,是妈妈自私,叫你‘四十五’,我只是想在人世间留下你爸爸的一丝念想……你要改名字,你就改吧,妈妈尊重你的选择。”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唐明)
编辑:马莉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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