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一条狗,脏,没名字但好认。脸上留疤,恰伤在嘴角,远看总以为在笑。咬人的狗不叫,是常识,也是规矩。会笑的狗没见过,不知算什么路子。
车来车往,各处流浪,所幸没被压死。吃得不好,嘴里永远叼着垃圾,我见它可怜,随手丢它个面包,叼起就走,从不看我。
流浪狗有帮派,位高的尊贵,饭食无忧,位卑的受辱,却能果腹度日。我们这里狗帮多,一砖头能拍死三狗王。狗多的地方,纷争也多。跟人一样,群架的事常有。听闻那狗也曾入过帮派,后来不知为何净身出户,从此独来独往,夹缝求生。
可能是眼缘,看见这狗心里莫名好奇,每周总省下块面包给它。即便如此,没被正眼看过,倒也不奢求,图一开心,算是交朋友。
有天路上,偶遇群狗打架,仔细一看,是以多欺少。四对一,被围的是它。心里一急,随手拿起砖头砸去,想要帮它。四条恶狗回头,恶狠狠对我狂吠。它一惊,看我一眼,像在犹豫。本是对峙,忽然拔腿便跑。一场群架变成追逐,转眼不见踪迹。
几日过后,街上照常见它,却见一瘸一拐,身上多了几道伤。人活得不顺,狗过得也不舒坦。
不知何时,我们这兴起打狗之风,闲事之人纷纷走上街头,组成打狗队,为民除害。一时间各大狗帮纷纷遭殃,逃的逃,死的死,绝的绝。大街之上再不见成群野狗。
之后很久,我再没见过那狗。听同学提起,有次打狗,险些出大事。一时好奇,细细打听,同学道出原委。
当天他们一行人捉的是那片有名的狗王,肥头大耳,十分凶狠。若是成功,必是威风。只是眼看快要成功的时候,一旁窜出条野狗,凶狠异常,咬伤不少人。导致捉狗队军心涣散,阵型大乱。
狗王被救走,一时间,野狗名声大噪,随之而来便是流言四起。有人传,这狗来自外地,落魄至此,亏狗王收留赏口饭吃,保住条狗命没被饿死。又传这狗脸上的伤是狗王所留,接着净身出户,独来独往。
故事我没再多听,只觉丢了个朋友,莫名失落。
直到一天,打开门,看到它蜷在门口,奄奄一息。我大惊,忙抱起他赶去医院。兽医皱着眉,扫了一眼伤势,摇摇头:若真是为它好,安乐吧。
我心里一颤,伸手摸摸它的头,依旧脏,有异味,但心疼。伤是狗咬的,跟人没关系,定是场恶战。兽医看出我心有怒意,安慰道:狗这东西,重情义,撑着没死,是想死在你身边。这是它们的习性,估计是认准你……
话不忍听完,我抱起它没让安乐,直接回了家。折腾了四个小时,一步没离,眼睁睁看着它咽气。
楼下有棵槐树,打记事起就在,现已一人多粗。尸体埋在树下,放了面包陪葬。
后来,狗王的尸体在垃圾堆中被发现,其状惨烈,如同碎肉……
这辈子没服过谁。这狗,算一个。不欠恩,不留仇。来得坦荡,去得磊落。这账,结得漂亮。后来的后来,每周仍旧会习惯性留下一块面包。
只是街上再没见过什么野狗……(谢琪彦)
编辑:李钰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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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审:喻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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