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贡融媒记者 张才/文 宋姿熠/图

沙罗村“村晚”缘何20年热度未减?在一片欢歌笑语中,这个位于城市远郊的村庄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带着这些疑问,记者来到沙罗村,寻访晚会的发起人——当年那一群不甘寂寞的少年。
“走啰!看村晚……”傍晚时分,沙罗村村民们相互邀约,沿着安装有太阳能路灯的村道,向演出现场汇集。
“村晚”舞台设在村委会门前的空地上,直播设备已准备就绪,灯光师和音响师正在作最后调试,演员们则三五成群围在一起,乘上台前抓紧时间再熟悉一遍动作和步伐。舞台旁边“年货一条街”摆满了当地出产的大头菜、瓜子、花生以及香肠腊肉,嗅到了商机的村民在路口支起一口铁锅,卖起了油炸串串……

晚上7点,2024年全国冬季“村晚”示范展示暨自贡市贡井区长土街道沙罗村第二十届“村晚”正式开始。活动由四川省文化和旅游厅、自贡市人民政府主办,“国家公共文化云”等平台进行了现场直播。共计160余名演员参加了此次演出,年龄最小的刚满5岁,年纪最大的已年过七旬。
晚会在热闹喜庆的“祥龙贺新春”中开锣。村民们自编自导自演的12个节目涵盖了歌舞、语言类及民俗表演,当中既有反映沙罗村新貌的“三句半”,也有打工人回家过年的故事小品“衣锦还乡”。此外,现场还对评选出的优秀农民工、优秀军属、优秀儿媳进行了颁奖。

上台表演的是沙罗村人,讲的是大家身边熟悉的事。舞蹈“栀子花灯”节目背景就采用了村里连绵不绝的栀子花林,仿佛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那沁人心脾的香味。沙罗村长大的女儿、外地嫁过来的媳妇,放下手中的锄头,丢掉手里的抹布,摇身一变成了舞台上款款走来的美丽模特。现场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整场晚会在“农具秀”节目中达到高潮。村民们拿着镰刀、挎着竹篮、挑着箩筐、扶着犁头、抬着打谷桶——自信满满地依次登台,这些常年使用的农具好像“长”在了表演者身上。

晚会在大合唱“沙罗之歌”中圆满结束。登台演唱的谢东春和黄丹(女)正是沙罗村“村晚”发起人(主创团队成员还包括谢文超、龚敬聪、黄远明、谢智鹏、谢文强等,共计16人)。音乐响起,背景屏幕除了历年“村晚”的照片,还有这样一段文字:
开始
我们只是想自娱自乐
没想到一年、两年、三年、四年……
直到今天,我们已经坚持了整整二十年。
“我们当中年龄最大的是谢东春(17岁),最小的是谢文强(10岁)。”人群当中,主创团队成员之一的龚敬聪,看着台上的旧时伙伴,眼角有些湿润。
时间回到20年前,沙罗村3组一个叫做石板田的地方住着十多户人家。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两个半大小孩。
过年大人喝酒、聊天、打麻将,这帮半大小孩突发奇想,决定自己也办一台节目“热闹热闹”。他们拿出自己的压岁钱买来了瓜子、花生和饮料;大家一起动手,很快就搭起一个简易舞台,把家里的电视机、音响搬到台上,就唱起了露天卡拉OK。没想到,这一唱竟然引来许多人围观,消息传出去之后,连隔壁村的村民也跑来看热闹。
记者从目前仅存的一张“首届‘村晚’”照片上看到,当时的舞台背景是一张巨大的花胶布,中间位置贴了几张红纸(看不清上面的字迹),舞台周围装饰了许多气球。印象最深的是画面上那一张张稚嫩的笑脸。

“我记得绝大多数节目都是唱歌,有一个小品……结果演到一半就忘词了。”谢东春无疑是这帮孩子的主心骨,他记得为了烘托舞台气氛,小伙伴们把泡沫箱踩烂、掰碎制造“雪景”,大家还把玻璃糖纸剪碎,当作彩纸。
翻看沙罗村历届“村晚”照片,记者发现第四届舞台上出现了泡泡机;第五届演员们戴着统一的黑色礼帽、白色手套学迈克尔·杰克逊;第六届主创人员拉着横幅、敲锣打鼓路演,上面写着“沙罗村第六届春节联欢晚会”。
“以前‘村晚’的演出场地就是门前的坝子,人多了站不下,之前还有人一脚踩空掉进了旁边的鱼塘。”担任“村晚”导演的谢东春称对来报名参演节目的村民一律来者不拒,前提只有一个“不重样”。不少村民为了演出效果,提前半年就通过电视、网络搜集素材,在家里琢磨点子,然后勤加苦练——即便如此,往往上场后仍状况百出、笑料不断,逗得观众哄堂大笑。

除了内容接地气之外,沙罗村“村晚”成功的一大秘诀在于其“融资”能力。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开支逐渐增加,小伙伴们不得不向大人“化缘”,另一种较普遍的方式为挨家挨户贴对联、送福字,对方掏三块五块不嫌少,给十块八块不嫌多。此外当地企业,村里的老村长、老支书也纷纷捐款捐物。就连谢东春上班的重庆市某摩托车汽配公司也赞助了一批洗洁精、雨伞等日用品。
沙罗村“村晚”表演越来越专业,名气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受到当地村民的欢迎。以2013年第八届“村晚”为例,演出时长超过了4个小时,其中75岁的廖淑芳上台演唱了一首《受苦的人儿把身翻》,一群七八岁的小孩跳起了《江南style》。此外,现场还设置了抽奖环节——头奖为一部手机。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主创团队从“半大小孩”逐渐长大成人,有的为了生活四处奔波,有的因娶妻生子逐渐淡出。
“但晚会不能停。”由于谢东春常年在外,就近在板仓工业园区一家企业当电工的龚敬聪就接过了担子,常常编排节目至深夜。主创团队另一名成员、开大货车的黄远明是晚会的“搞笑担当”,体态稍胖的他表演理发时动作夸张,创造性地用火钳当剪刀,用竹耙当梳子,用菜刀刮胡子……
时间到了2015年,连续举办九届“村晚”的主创团队在克服种种困难之后,仍然感到力不从心,沙罗村“村晚”面临重大决策,还要不要办?怎么办?交给谁来办?
答案是交给村里办。主创团队成员心里清楚,晚会能走到今天,离不开村里的支持。
沙罗村第二十届“村晚”举行前夕,记者采访了晚会执行导演、沙罗村党总支副书记游其红。她至今仍然记得前任导演谢东春在交接时提出的唯一要求:“一定要把晚会办下去,不能断。”
“我回答他,不但不会断,还会越来越好。”沙罗村“村晚”创办时,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游其红担任村里的会计。在她的印象里晚会尽管条件十分简陋,但群众格外喜欢。10年来,游其红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把相当一部分精力投入到征集节目、选拔排练中……随着舞台越来越大,节目越来越专业,沙罗村“村晚”的名声也越来越响,2024年春节,沙罗村第十九届“村晚”在央视节目中亮相;同年3月,沙罗村“村晚”被列入全国冬季“村晚”示范展示点。

沙罗村“村晚”缘何20年热度未减?每一个沙罗村人都有着不同的答案。
在沙罗村第二十届“村晚”压轴登场的潘建容称因为“热爱”。热爱唱歌的潘建容在理疗店工作,“村晚”是她登过最大的舞台。主持人黄永表示因为“成长”。在业内小有名气的他称,自己是通过主持历年来的“村晚”成长起来的。 常年在外务工的黄旭说“村晚”是自己回家的“动力”,在台上表演的是自己的乡亲,耳畔听到的是熟悉的乡音,这一刻他真真切切感受到:“回家了!过年了!”
主创团队成员之一、当年只有12岁的黄丹给出的答案是“传承”。在沙罗村第二十届“村晚”现场,黄丹和8岁女儿一同登台,她表示原来快乐是可以一代一代传承下去的。

“沙罗村‘村晚’既有乡土味,又有烟火气,是村民们幸福生活的直观写照。”贡井区长土街道党工委书记杨珍接受自贡融媒记者采访时介绍,不同时期的沙罗村“村晚”都始终坚持“村民办、村民演”的宗旨,记录百姓身边正在发生的变化,因此年年办、年年新。
据了解,沙罗村距离贡井城区约8公里,是长土街道最为偏远的村组。近年来,这个以传统种养殖为主的村庄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村里原来的泥巴路铺上了水泥,装上了太阳能路灯,2024年年底主干道完成了拓宽;交通方便了离城市就更“近”了,常年在外务工的村民就近找到了工作,村里栀子产业园的发展进一步解决了剩余劳动力就业,实现了人均收入大幅度增长——这些变化都被村民们被编进了节目,搬上了“村晚”的舞台。

“村晚”也正在深刻影响着沙罗村人的生活,村民们农闲时排练节目的时间多了,沟通交流的机会也多了,隔阂就少了,邻里之间变得格外和睦。
文化振兴是乡村振兴的源头活水。春节将至,一台台“村晚”正在自贡乃至全国各地竞相上演,展现着乡村文化振兴的成果;红火热闹的“村晚”,为乡村带来欢乐与繁荣,也促进着文化的延续与传承。

编辑:周馨钰
责任编辑:陈继东
编审:张宏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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