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9日清晨7点，资阳市安岳县中心敬老康复院的花园小径上，83岁的陈德文拄着拐杖悠然散步。两年前妻子离世后，他被女儿从内江接到安岳。“女儿让我试住一个月，结果来了就不想走喽！”陈德文老人笑声爽朗。此刻，他正准备前往邻近的圆觉洞景区游玩。
这样的日常，在这所资阳首个“公建民营、医养结合”的敬老康复院里已成常态。在这里，347位老人享受着政府兜底保障，与企业专业服务共同托举的幸福晚年。他们中既有政府兜底供养的特困老人，也有像陈德文这样自费入住的中低收入家庭老人。“公建民营”的模式，让普惠养老成为现实：专业照护、丰富活动、亲民价格。如今，康复院380张床位的入住率达92%，远超全省的平均水平。
然而，高人气的背后，是这所“资阳样本”敬老康复院连续八年的亏损坚守。为何“亏钱”也要做？这恰恰是资阳探索“政府搭台、企业唱戏、普惠民生”这条创新养老路上面临的核心考题，也是其转型破局的起点。
公建民营托起“老有所安”
走进康复院四楼的活动室，社工和护工们带着老人正随着视频中的欢快旋律拍手晃脑，几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也跟着节奏轻敲扶手。靠窗的麻将桌旁，由四位爷爷奶奶组成的麻将方阵正为一张“七万”的出牌时机笑闹争执——无论动作是否麻利，每位老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节奏。
“这里的护工比保姆还用心。”老人家属谢保均的评价印证了服务质量。谢保均的母亲患有失智类疾病和心脏病，曾因吵闹一个月气走四位保姆，在家照料时常常整夜无眠，最终还是选择回到康复院。“以前也曾送私立养老院，几天身上就有味道，这里护工每天早晚擦身，连指甲缝都干干净净。”谢保均表示，每月3000多元的费用比请保姆还便宜1500元，并且这里还有医生护士，随时都能保障母亲的生命健康。谢保均指着正在做手工的母亲说，“上次心脏病发作，护士2分钟就赶到了，比自己送医院还快。”
除了生活保障，在这里，老人们的文娱活动更加丰富多彩。在康复院的公告栏上，一周活动表清晰罗列：周一《踩报纸比赛》、周四手工《剪梅花》、下午音乐游戏《指五官》。每天还有下午茶，水果与蛋糕轮换着来。传统节日的庆祝活动、老人生日会更是雷打不动。“之前端午节，我们还包了粽子，老人们生日还一起庆祝。”康复院院长李晓军指着墙上的照片，笑着说道：“长期的相处，我们早把这些老人当作了家人。”
这种普惠型服务的背后，是公建民营模式的制度优势。李晓军介绍，作为资阳首个“公建民营、医养结合”的敬老康复院，该机构由政府投资2800余万元建设，企业投资1500万元运营。既保留了公办机构的公益属性，又引入社会力量的专业管理。
据悉，目前347名在住老人中，143人属于政府兜底供养的特困服务对象，依靠每月1025元的特困补助生活；204名代养老人中，85%为失能或半失能群体，月平均收费在3100元左右。“我们定价参考中低收入家庭承受能力，比如全自理老人每月收费不到2400元，但服务标准向高端看齐，让大家花小钱就能享受到高端服务。”李晓军表示，曾有成都的老人对比后特意赶来入住，“他们说在这里可以花更少的钱，享受更专业的护理和更好的环境。”
80岁的杨承海则是医养结合成效的生动例证：2023年2月因脑梗瘫痪入住的他，经过系统康复治疗，如今已恢复了约80%的行动能力，现在不使用任何的辅助器具能自由地行走。如今，搬到由康复院运营旗下环境更好的安岳县石桥街道广惠桥社区综合为老服务中心单间的杨承海，房间飘窗上摆放着花草、书籍、电子琴和二胡，床上可爱的小蛇玩偶靠背，无声诉说着个性化关怀下的生活情致。
政策的支持为服务提供了保障。2023年12月，资阳市民政局印发的《养老机构公建民营指导意见》中明确，公建民营养老机构需“重点为失能、失智等老人提供有偿托养服务”，并可享受公建公营的优惠政策。这使得康复院能够在满足特困老人供养需求的同时，向社会开放床位，形成“兜底+普惠”的多层次服务体系。
公建民营模式释放了专业社会力量的活力，政府建设的优质硬件与企业专业的运营服务结合，在安岳这片土地上，切实托举起老人们“老有所养、老有所医、老有所乐、老有所学、老有所为”的幸福图景。
高入住率下的亏损突围
然而，在92%高入住率的背后，是康复院连续八年的亏损困境。如今，该院正通过精细化管理“向内挖潜”，向康复医疗“开辟新赛道”，努力破解普惠服务与运营成本间的平衡难题，探索公建民营模式的可持续未来。
上午11点半，饭菜的香气开始在走廊弥漫。失能一区的宁静被轻柔的脚步声和护工们温和的呼唤打破。“张爷爷，吃饭啦！”“李奶奶，今天有您爱喝的蘑菇汤哦！”护工们或小心推着轮椅，或轻扶着手臂，将老人们一一安顿到餐桌旁。护工李跃菊阿姨像哄自家孩子般，柔声细语地哄着不愿张嘴的何国秀老人，一勺饭、一勺汤，耐心地喂着，还不忘细心地擦去嘴角的汤汁；床边，另一位护工正躬着身，轻声和卧床的老人说着话，一手稳稳端着碗，一手小心地喂着。
“每次看到她们这样用心，我都想再添几位帮手，但费用是一大问题。”李晓军翻开账本：月总收入不足60万元，90多名员工工资占去大半，加上水电、维护，月月入不敷出。以完全失能老人为例，3人收费9000多元，仅够支付2名护工月薪，其余床位费、生活费等均需补贴。
即使面临亏损，敬老康复院也不曾降低标准。“如果降低配比，一个人照顾七八个老人，成本是降了，但服务质量也没了。”李晓军举例说，完全失能的卧床老人喂饭一次需15-18分钟，若一人照顾6人，仅喂饭就需一个半小时，“稍有疏忽就可能导致呛咳等问题，这是不能发生的。”
如何在保障服务质量的同时减少亏损？通过精细化管理降本增效是第一步。敬老康复院正逐步将白炽灯全部更换为更为节能的LED灯，三级能耗电器升级为一级，每月减少7%—10%的电费支出；同时，院内行政人员从12人精简至6人，省下的职位全部充实到护工岗位。
如果说精细化管理是“节流”，那么向康复医疗转型则是更关键的“开源”之举。今年7月底，敬老康复院预计将原老年病专科医院转型为“安岳美新康复医疗中心”，专注术后恢复、骨折康复等多个细分领域。“目前大多数养老机构中成规模康复医疗种类很少，这是一个机会。”李晓军如是说。
这一转型既响应了政策对“医养结合”的深化要求，也瞄准了市场空白。“以前老人从三甲医院康复科出院，后续照护跟不上，现在我们能打通治疗的‘最后一公里’。”李晓军表示，康复医疗收费会高于传统养老，且服务周期更长，不仅能稳定收入来源，也避免了传统养老的同质化竞争。
下午3点，敬老康复院里传来阵阵欢笑。老人们围坐在凉亭下，正等着领取今天的下午茶。“你看这些老人，吃得好、住得好、有人照顾，这就是我们坚持的意义。”李晓军望着眼前的场景，语气坚定。
安岳县中心敬老康复院的八年历程，证明了社会力量在政府搭建的平台上，能够为老人创造出一个收费可承受、服务专业化、生活有尊严、精神有寄托的温馨家园，生动诠释了“公建民营”在提升普惠养老服务供给质量上的显著优势。
编辑：冯方湲
责任编辑：金艳
编审：喻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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