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1月初,鸡鸣三省大桥四川岸,“桥头咖啡”开业了。在这里,休闲品茗喝咖啡,旁边的草坪还可以露营;楼下,经营了5年的桥头小吃店生意越来越红火;沿着桥头栈道,每天都有三三两两的游客,步行20分钟便可以感受岔河大堰的险峻;从观景台上俯瞰,悬崖下的果哈河与渭河在此交汇成赤水河,切割出险峻的“Y”形大峡谷……
2020年之前,云贵川三省边界的居民还只能隔河相望,往来须在悬崖峭壁间跋涉。如今,一座拱桥宛如巨龙横卧峡谷,将四川省叙永县水潦彝族乡与云南省镇雄县坡头镇连为一体。鸡鸣三省大桥的建成,结束了两地“鸡犬相闻,往来无路”的历史,天然景观引来各地游客,带动了农文旅产业发展,也开启了两岸40余万群众的新生。

游客在桥头打卡
难
跨度不足300米 建桥用了3年多
“这是我从业30年,难度系数最高的工程。”回忆起当初建设鸡鸣三省大桥的情景,原四川路桥鸡鸣三省大桥项目经理蒋中桥仍记忆犹新。
这座桥长286.4米,桥面到河底落差有差不多50多层楼高。更为棘手的是,桥位恰好落在“地质灾害易发区”与“生态保护区”的重叠地带,每一步施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2016年,鸡鸣三省大桥正式动工,复杂的地质条件成了工程建设的“拦路虎”。为了攻克这一难题,勘探工程师宋路兵和团队进行了无数次的实地勘察与研究。他们每天身背着20多斤重的设备,在近乎垂直的山坡上艰难攀爬,仔细记录每一处地质细节。
连续半个月风餐露宿,技术人员精确计算出拱座基坑开挖可能诱发的顺层基岩滑坡的范围、深度和规模,为后续边坡加固提供了关键依据;同时还创新提出“顺层坡体多台阶预测法”,成功解决了超高开挖顺层边坡的加固问题。这项技术,在世界桥梁建设应对复杂地质问题上堪称范例。
主拱圈采用的挂篮悬臂浇筑拱桥技术,是大桥建设的又一关键创新。这项工艺是在两岸架设操作平台,将主拱圈分为若干节段,从两岸向跨中循序渐进地逐段浇筑混凝土主拱圈。这种方法不需要大型缆索吊装设备,不受桥下地形地势限制,不需要大型预制场,悬浇施工过程变形控制更方便。其中,最大悬臂浇筑节段重量达239吨,当年居世界同类型拱桥中浇筑重量首位。

桥头三三两两的游客 川江都市报记者 曾凯 摄
1200多个日夜的坚守,换来了2020年1月21日的通车时刻。当第一辆汽车驶过桥面,两岸村民欢呼着、跳跃着,有人点燃了鞭炮,有人流下了眼泪。
这座桥,将原来4个多小时的山路,缩短为1分钟的车程;将靠摆渡船冒险过河的日子,变成了抬脚即达的便捷。更重要的是,它彻底消除了水上客渡的安全隐患,让“过河不用看天”成为现实。
畅
过去4小时行程 过桥实现“分钟可达”
“七月的火把为你点燃梦想,彝家苗家踏着歌声把你来盼望,你是否已在鸡鸣三省的路上……”闲暇时候,水潦彝族乡本土歌手熊令(怡哥哥)又在直播间里唱起了他为家乡写的歌曲——《走在鸡鸣三省的大路上》。之所以称作“大路”,就是因为鸡鸣三省大桥建成通车,两岸群众往来便捷,日子也越来越有奔头。
“云南坡头紧邻叙永水潦,两地村民往来密切。过去去坡头赶场,天不亮就要起床,下坡过河又爬坡上山,起码要走4个多小时山路,背着东西的脚杆都要‘打闪闪’。”在赤水河村村民肖为勤的记忆里,祖祖辈辈往来川滇两地,行路难是刻在骨子里的无奈。
“下山渡河要看天出门!”说起过去去赤水河对岸,肖为勤忍不住吐槽起来:如果遇到刮大风、下大雨,果哈河涨水、河道起大雾,就只能绕道走坛厂、水田等乡镇,坐车都要两个半小时。
赤水河村58岁的赵贵忠祖辈三代划船,他14岁从父亲手里接过爷爷传下来的摆渡活计,一干就是20多年。“最担心安全问题,河水很深,就怕出事。”因为危险,家人让他放下船桨、拿起锄头。那时,大家都盼望两岸能修起一座桥。
站在鸡鸣三省大峡谷四川岸,对岸近在咫尺,脚下却是壁立千仞、河水奔腾。河边的古渡口旁,石壁上拴船的石孔已磨得光滑发亮。如今,有了大桥,岸边的小船已不知所踪,崎岖的山路也长满荒草。但,两岸群众出行也终于不再担心水涨水落。
因为爱情,水潦彝族乡村民熊芳也曾饱受长途跋涉之苦。2015年和男友热恋时,她从云南娘家到四川男友家,辗转乘车加步行要花5个多小时,“当时就盼着能有一座桥,让相见不再艰难。”
2020年1月21日,熊芳的心愿成真。鸡鸣三省大桥通车当天,她特意穿着彝族服饰,和丈夫一起骑摩托车过桥回了趟娘家。“1分钟就到了对岸,不到1个小时就到家了,当时我都感动得哭了”。
“村里许多老人一辈子就盼望修一座大桥,如今终于实现了!”49岁的德隆村村民王重林说,大姐嫁到贵州毕节、二姐嫁到四川水潦,以前一年也见不到几回,现在桥修通了路修好了,家里有点大小事“分分钟”就能赶到。

大桥修建前的果哈河两岸
鸡鸣三省大桥一头连着四川叙永,一头连着云南镇雄,两地都曾是国家级贫困县,40余万受益人口中少数民族占比达45%。大桥建成通车,不仅是交通的跨越,更是推动民族团结与乡村振兴融合发展的生动实践。
“地域相邻,少数民族的节日大都相同。通车前,两地彝族、苗族同胞走亲戚、赴盛会要绕半天山路,现在开车、坐车很快就到了。”水潦彝族乡组宣委员郑棋发现,举办彝族火把节、苗族芦笙节,都有越来越多的三省村民相互参与,场镇上的农特产品也从“各是各的”变成了“互通有无”。
旺
串起两岸产业链 农文旅流量变“留”量
五年来,鸡鸣三省大桥正悄然改变着三省交界地区的边贸格局。
水潦彝族乡田坝村,54岁的樊安全做了20多年的肉牛生意。以前受限于交通,只能“小打小闹”。随着天堑变通途,他敏锐地嗅到了其中蕴含的商机。
大桥通车那天,看着往来车辆,樊安全笃定了搞跨省贸易的念头。贵州牛质好、云南牛价优、自家田坝村草料足,三省资源刚好能串成一条产业链。如今,他每周都在三省交界处乡镇上穿梭:上午收贵州牛,中午看云南货,下午经鸡鸣三省大桥回家。每周都会绕三省交界的场镇转一圈,养殖场扩至50头规模,还带动了几户脱贫户增收。
“路程时间缩短,交易频率更高,成本也省了。”这座桥,让樊安全的销售网络不断拓展,也触摸到了跨省边贸的蓬勃脉动。

咖啡店和小吃摊
大桥的便利,何止惠及边贸交易,农特产业也迎来了发展契机。
云南岸,德隆村的5000亩李子林沿河谷铺展延伸至山巅。四月李、冰脆李、蜂糖李……不同品种的李子让村民从4月忙到8月,也是果农们全年收入的希望。
德隆村的李子种植始于40年前,得天独厚的气候让这里的冰脆李小有名气。但谁会想到,如今畅销的李子也曾因交通深陷销售难的困境。
“凌晨三四点出发,背着李子走20多公里山路,天亮才到四川水潦市场。”德隆村村民曹德奎回忆说,鸡鸣三省大桥通车前,没人上门收李子,只能自己背到毗邻省份的乡镇卖。
赤水河村村民杨旭也有同样的经历。“水潦的李子主要销往云南、贵州,过去因运输不畅,有七成烂在地里,即便送达市场,‘果霜’已磕掉,根本卖不了好价钱。”
交通闭塞,让农特产品困于深山,让群众的致富梦想遥不可及。鸡鸣三省大桥通车后,这一切都被彻底改写。
“从果园背到桥上只要两三分钟,采购商直接上门收购。”曹德奎的喜悦道出了村民共同的心声。杨旭如今开车半小时就可抵达云南市场,冰脆李完好无损,价格也涨了三成。
交通瓶颈的打破,催生了链式反应,激活了全域发展动能。
水潦场镇,“电商创客”樊朋飞计划将服务延伸至对岸村落,让农产品借互联网远销;建材商胡云健建起的酒楼,春节半个月盈利就达上万元;村民王松涛的“桥头咖啡”迎来了三省游客,年底还想通过直播带货,销售村里种植的甜橙、腊肉……
从传统种植到电商直播,从单一农业到“农业+文旅”融合,鸡鸣三省大桥搭建起的不仅是物流通道,更是产业升级的桥梁。
夕阳余晖中,大桥的护栏闪着蓝色的光,这座横跨赤水河大峡谷的雄伟建筑,不仅镌刻着中国基建的奇迹,更承载着云贵川三省群众的致富梦想。当5000亩李花年年盛放峡谷,当跨省车辆日夜穿梭,当民宿酒楼宾客盈门……这座悬崖上的大桥,正为乌蒙山地区的乡村振兴注入源源不断的澎湃动能。
编辑:陈翠
责任编辑:余凤
编审:吴山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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