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25年12月18日，自贡市第一人民医院东部院区门诊正式对外接诊，标志着这所创建于1908年的百年医院，正以崭新的姿态迎来新的发展历程。回顾自贡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百年发展历程，从简陋诊所到规范医院、从宗教附属机构到兼具医疗、教育功能的社会服务实体，可谓百年变迁、沧桑巨变。
让我们走进民国档案，回顾自贡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前身——自贡市仁济医院的发展轨迹，从中感受近代西医诊疗技术传入中国的足迹，从中体会动荡年代中构建民众健康防线的艰辛。
一、以医辅教的创设背景
19世纪至20世纪初，西方传教士成为西方医学传入中国的重要载体。19世纪末，西方列强在华势力不断扩张，传教士活动也从沿海地区不断向内陆城乡延伸、扩散。加拿大基督教英美会，又名美道会，是加拿大卫理公会的海外布道机构。1891年，加拿大基督教英美会在加拿大多伦多成立。同年，加拿大基督教英美会进入中国，次年进入四川成都、乐山开展活动，至1900年后在荣县、自流井开辟了8个传教站。随着传教站的建立，其附属的西方医疗诊疗技术，也随之传播、扩散。
1907年，美道会派遣加拿大医学博士威尔福德（Edward·Corry·Wilford，中文名：胡祖遗）来到自流井传教，并在自流井灯杆坝设立了“福音堂”诊所。此时诊所内仅胡祖遗医生一人，所有病种、所有工作均由其一人承担。为消除民众对西医的顾虑，当时所有诊疗一律免费，但效果并不理想，只有极少数外伤患者前往治疗。
1908年，“福音堂”诊所迁至自流井桐梓坳几间民房，并由加拿大医师谢里登（W.J.Sheridan，中文名：沈德才）接管。当时设病床10张，分内、外两科，外伤用碘酒、高锰酸钾，内科主要用奎宁治疗疟疾、山道年（专治蛔虫的药物）驱除蛔虫等。此时，诊所只收治男性病人。诊所还经常组织到周边乡镇巡回医疗，一边传教一边救治病患，颇受乡民欢迎。
这时诊所没有正式的名称，人称“洋医馆”，成为西医诊疗技术进入自贡地区的开端。不可否认，“以医辅教”是当时西方宗教在中国传播的主要策略，客观上对西医诊疗技术的传播以及医疗服务水平提升，起到了重要推动作用。
二、由诊所到医院的转型
（一）诊所到医院的转变
随着民众对西医诊疗技术的了解、认同，“福音堂”简易诊所已难以满足病患需要。美道会及自贡地方绅士均认为，有必要在自流井开办一所门类更加齐全、接待病患能力更强的医院，以此“服务一方民众”。1912-1913年间，由胡祖遗牵头向教会和自贡盐商筹银7500两，先后3次在自流井雨台山、骑坳井租得王氏土地、坡坝、旧井灶房地基共1300平方米（租期99年），筹建医院。
1914年“福音堂”诊所改名为“福音医院”。同年开始动工建设医院大楼。医院大楼设计为三层建筑，由教会聘请的英国籍建筑师叶其蓁设计（叶其蓁可能与叶镕清为同一人。叶镕清为英国籍人，并受加拿大卫理公会派遣、任华西协和大学建筑总监，1926年返回英国）。医院大楼1917年完工，建成时仅有男病房。其间，1915年因袁世凯复辟帝制，云南军阀蔡锷、唐继尧等组建护国军讨袁，护国军与北洋军在川南多次交战，由于护国军中未设立救护队，医院职员组成救护队在前线救治伤兵，利用仅50个床位的医院，接受200多名伤兵住院治疗。
1919年，教会及自贡地方绅士再度筹款，完成了女病房建设，并将医院改名为“仁济男女医院”，共设床位150张。此时，医院大楼成为了自贡地区最高大、最有标志性的中西特色融合的独体建筑。
（二）医院董事会制度建立
1938年，医院规模得到进一步扩大，已拥有内外科、妇产科、小儿科、眼耳喉鼻科和门诊等科室，成为科室较为完善的综合性医院，其规模在全川名列前茅。此时，全面抗战已成为社会各界的坚定信念，自贡地区单独建市已进入紧锣密鼓地筹备过程中，“坚持抗战到底、提升医疗能力”成为各方共识。在自贡盐商的推动下，美道会、自贡市市政筹备处、四川盐务管理局以及自贡盐商共同发起，成立了由各方人士构成的医院董事会，将医院更名为“自贡市仁济医院”，并制定了董事会简章（章程）。
在《董事会简章》中，明确了仁济医院“本仁爱济众之旨、以治疗民众关于肉体或精神方面之疾病为目的”的办院宗旨；明确了“本地耶稣布道会二人、本地教会一人、四川盐务管理局一人、场商办事处二人、运销商办事处一人、自贡商会一人、警察局一人”共九人组成医院董事会；此外还对董事会运行规则、董事会董事、院长及相关人员职权进行明确和界定。同年，自贡市仁济医院第一届董事会经各方协商成立，董事由王佩衡（盐管局）、余冠琼（警察局）、曾子郁（场商）、侯策名（场商）、李云湘（自贡商会）、熊佐周（运销商）、汉正礼（布道会）、沈德才夫人（布道会）、康强吉（本地教会）等人，其中王佩衡担任第一届董事长。
三、创办护士职业教育
1918年，为补足医院西医护士不足，当时福音医院经中国护士联合会立案，在内部设立了护士训练学校，取名“自流井私立仁济高级护士职业学校”，只招收男护士。直至1937年，因该校未经政府批准停办。这段时期内，学校共计招生9个班，培养毕业生41名。
1939年，自贡市仁济医院在自贡市各界的协助下，经国民政府教育部批准，在医院内开办“自贡市私立仁济高级护士职业学校”，聘请朱素荃担任该校校长，并开始只招收女生。学校成立了董事会，负责学校办学费用、财物监管和校长选任。当时，学校办学经费，除收取的学杂费等外，主要由川康盐务管理局“公益费”予以补助。
1939年9月1日，自贡市私立仁济高级护士职业学校正式开学，学制三年半（其中，前半年为试读期，后三年为肄业期）。报考资格需18至25岁之间、初中毕业或有同等学历者，并自备秒针手表、自来水笔、软底平鞋、学校统一制服及床上用品等物品，第一班共招学生20人。
1939年10月10日，开学不久的学校，便遭受了日本飞机首次轰炸，此后于1941年又遭受第二次轰炸，两次轰炸致使学校校舍、教学医疗设备均遭受严重破坏，直至1946年才得以完全修复。即便面对日军轰炸的危险，学校医疗教学活动从未中断，毕业生也由省政府统一征用，部分甚至奔赴前线，积极参与抗日救护工作。
护士职业教育的创办，不仅促进了自贡地区西医的发展，提升民间公共卫生和防疫知识传播，更为女性就业提供了难得机会，特别是在女性地位低下的年代，通过女性职业培训使其获得独立能力，其社会意义远超教育本身。
四、始终坚守的济困救助
“仁爱济众”，不仅是私立自贡市仁济医院办院宗旨，更是当时医院上下始终坚持的医者仁心。自1939年后，医院在董事会的带领下，对困难民众、贫困学生施行诊疗费用减免义举。
——救助贫困学生。从现存档案中不难发现，自贡市私立仁济医院与自贡市内私立蜀光中学、培德女中、私立剑南中学、国立自贡工业专科学校以及抗战南迁至威远的国立东北中山中学均有合作协议，对学校就读的贫苦学生实行免费或减收诊疗费用。1946年4月，仁济医院被“全国学济会自贡市管理委员会”，指定为救济患病贫苦学生的定点医院。按照规定，救济贫苦学生的医药费由学校或“全国学济会自贡市管理委员会”负担。
——救济贫苦民众。在现存档案中，有多份家庭贫困病人所在地保甲开具的请求医院减免费用的函件，医院同意后给予半免或全免的优惠。由此可见，当年医院已经建立一套相对完善的贫困救济制度和运作机制，即家庭贫困的病人由居住地保甲作为保人，开具其经济困难的相关证明函件，经医院同意后即可予以费用减免。
据相关档案显示，1947年至1949年间，仁济医院住院和门诊医治病人共83642人，其中，免费治疗病人19704人，免费率高达23.56%，免费金额合计约10.28亿法币、3.05亿金圆券、7408银元。医院减免费用的缺口，或由医院自筹，或由医院董事会向盐商团体、社会人士发起募捐。
回顾自贡市仁济医院发展历程，作为百年前西方教会创办机构，其发展过程不免带着宗教传播的主观意愿。在当时社会条件下，其医疗技术传播、专业人员培养、社会困难救助等具体作为，充分体现了本土“悬壶济世”文化传统与西方“仁爱济众”价值观念的相互交融，展现了中国社会进步过程中接纳、吸收、改造外来技术和制度的轨迹。
编辑：李梦阳
责任编辑：余凤
编审：张宏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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